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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度回到少年时
七月流火,难耐的暑热终于要退却了。连日的降雨,把好动的人们都关到了家里。对于辛苦一夏的农民们,不论庄稼是否受损失,这都是老天爷放的假,难得休息一次,于是新近建起的初中同学群里就格外热闹。虽然都是一些爷爷奶奶级别的人物,但发言的热情空前高涨,你一言我一语,叽叽喳喳,众说纷纭,甚至互相称呼着奶名或绰号,翻腾出几乎四十年前的旧事,互相打趣,其乐融融,仿佛把四十年前的课堂又复原了出来。于是少年时代的一幅幅场景,那记录着一群少男少女苦乐年华,逐梦人生的青葱岁月渐渐浮上心头。
毕竟说的是陈年往事,似乎也不必刻意的避讳,还是让我们互相喊着对方的名字一起穿越时光隧道,回到梁家山沟,做一次精神的旅游吧!
1978年,学制改革,春季升学改为秋季升学,我们成为文革结束后的首批经历六三三制的学生。这一改革,导致与我们年龄相差一岁的人,高中毕业时却差了两届。这种改变对我来说影响不大,但对于那些上学迟的同学来讲,初中毕业就已经十七八岁,这在闭塞的农村,绝对是一个大的岁数了。所以,初中毕业未几,就有男女同学纷纷结婚成家,等到我高中毕业,他们早已是当了爸爸妈妈的人了。
子云的父亲那时好像是生产队长,他上面有几个姐姐,他是大儿子,所以一出生就得到全家的宠爱,及到初一年级,我们这些同学也跟着沾光。那时碰到下雨天,其山、德义(已故)、禄生、向阳、再加上我和子云以及他的弟弟,就集中在他家的小房子炕上,名义上是学习切磋,实际上是打闹玩乐看小说。吃饭时节到了,就各自回家,有时就在他家蹭饭吃。有一次吃到他妈妈做的肉面条,至今想起,还唇齿留香。子云比我们几个都大,很是豪侠仗义。向阳的父亲在县政府工作,曾经是我父亲的学生,一直对我父亲尊敬有加。他是当时的文化人,曾经冒险保存下来一些藏书。虽然文革已经结束,但我们能够读到,借阅到的书籍仍然很少,书店里卖的仍然以领袖著作,鲁郭老茅巴曹为主,再就是《金光大道》《创业史》等等,要么高深抽象读不懂,要么已经读不胜读。既是民间有些书,因为政策吃不准,人家也不敢拿出来,所以当我们得到一部《新儿女英雄传》、《破晓记》、《敌后武工队》、《烈火金刚》这些充满革命英雄主义的书时,该是怎样的欣喜若狂。也许毕竟年幼,心底纯净,一本书赶急图快读完,书中的场景似乎全部存入大脑。后来,这些书被改编成电视剧,电影,虽然过去了几十年,但其中的人物,情节都记忆犹新。孩子们感到很惊奇,问我电视剧首播,我怎么知道故事的发展脉络?殊不知我在几十年前就读过原著。
我那时爱读书,可我是没有书的。这些书大多是子云和向阳不知从哪里搞来的,一本书拿来后,肯定每个人都要读过一遍,才给别人还回去,如果借期比较紧,就几个人挤在一起看。这些书籍的阅读还是保密的,如有人打小报告,告诉家长或者老师,我们这个读书小团体就大祸临头了,因为那是作为闲书,甚至是“毒草”受到限制的。这些书里主要是对神圣抗战的描写,我对英雄的崇拜正是源出于此,我对日本侵略的痛恨也由此而来。书中 也有对战斗中爱情的描写,但很少,也就聊聊几句,但就是这聊聊几句,却开启了我懵懂的性别意识。有一天,忘了是谁,正在看《敌后武工队》,看到汪霞要过敌人封锁线的时候,松井指示宪兵队,挨个盘查,要找到化妆的武工队员。宪兵队先是在汪霞的篮子里翻了半天,没有收获,当看到汪霞面容姣好,就起了歹心,要汪霞把裤子解开,要搜她的裤裆里是否藏着手枪。只听那同学扑哧一声笑出声来,大家纷纷围过去一看,原来是这样。那几个大的,此时完全忘了汪霞的生死安危,而是两眼放着莫名的光,呼吸急促,一目十行往下看去,想尽快知道怎样搜下了,结果当然是大失所望。当然仅就这一点,已经会让那些家伙兴奋莫名好几天,以至于后来我们一起上厕所,总要互相开玩笑说:“来来来,搜一下,看看你裤裆里有没有手枪!”
少年时代的生活虽然穷困潦倒,可课业负担很轻松,过得很开心,很快乐。大家对读书升学的愿望还不是很强烈,有些同学初中未毕业,就回家做事,有些毕业后,自动放弃学业,家里人也不逼迫,许多同学没有考上高中也是个平常不过的事情,这种宽松环境下,我们可以说是自由发展的。那些枯燥的文化课能学懂就学,学不懂也就听之任之了。这样,那时的我们课外阅读量就很大。记得初二年级学《分马》的时候,我们那几个早已读过《暴风骤雨》,说起其中的情节头头是道,这使得给我们上语文的父亲很惊讶,就问我,在哪儿读的,还读过什么书?我当然把有利于我们的都说了,至于那几个人读?哪里读?什么时候读?那自然是一问三不知,我父亲见问不出什么来,再加上读书本身不是坏事,也就不了了之了。那时候电影明星刚刚开始走红起来,大家都去追星,什么张瑜,刘晓庆,申军谊……对这些我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,独对故事很感兴趣,电影看不到,但兴云同学在新华书店有关系,能够买到连环画,我们便在不想听的某节课上悄悄偷着看。为了能看上他的连环画,平常特别注意和他搞好关系,他吹牛的时节就多次做他的忠实听众。他对一个叫秦三的家伙特别佩服,说什么收音机的二极管,三极管,电子管,搞得多么清楚明白,这些词语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,心里自然对秦三也就产生了崇拜。上了高中,学了高中物理,才知道那也不过是高中的基本常识。只是后来自己也认识了秦三,果然有两下子,他已经是古浪邮政局话务传输方面的行家里手。
时光就这样不紧不慢的流淌着,已经是初二了。有一天体育课,我发现我那几个好朋友集体失踪了,他们同时请假?还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?我借上厕所之际跑到学校边上的山弯弯里,老远一看他们几个都在那里,一个坐着,其他人或坐或躺在一棵白杨树下,看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走来,向阳赶紧把一本书往衣服下面塞,我就知道了,他们是有意躲着我的。我说:你们几个人不上课。跑到这里干坏事,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,要么让我加入,要么就去告诉老师。那几个家伙了解我,知道我是吓唬他们,根本不把我的威胁当回事。我只好换个战术,从我们这几年的深厚情谊讲到美好的未来,从朋友不但要同甘苦,也要共患难乱七八糟讲了一通,说得他们几个不耐烦,只听子云说:国栋也长大了,那就让他也听一听吧!大家都在兴头上,心里还在关心着下文,就说,一起听!一起听!这下轮到我发闷了!什么书还得听,而不是读?只见向阳从怀里拿出一个笔记本,那本子已经磨得面目全非了,明显看出,阅读过得人一定很多。近前一看,皮子上写着四个模糊的字《少女之心》!这一刻,我明白了。这就是传说中的手抄本,这就是传说中最好看的《少女之心》。那几个催向阳赶紧念,说是快下课了,我也就坐下来开始听。刚听了几句,就发现它与以前读过的书根本不一样,没有歌颂大好形势,没有景物描写,没有历史背景,那里边的文字却像一支支利箭射向我,而且箭箭正中心脏,每一句话,就像一记重锤,都使我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震撼,我的心在不住的颤抖,我的口有些发干发苦,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潮红,我们身体的一些部位开始发生物理变化,有人已经受不了了,赶快跑到山坡上去撒尿…….那时学校开设一门生理卫生课,老师不好意思讲,学生们私下里偷着学,一学期下来也顶不上这一席听。这下我算是对男女清楚了,原来男人可以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,女人也可以大胆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!一节课很快就下了,怎么办?那一刻是我们几个人心意最齐的一次——旷课!继续听,管它明天天塌地陷。从此以后他们弄来的手抄本层出不穷,《虹桥公墓案件》,《一双绣花鞋》,《东方快车谋杀案》等等。子云借别人的手抄本,别人催得紧,我们看不过来,他也不嫌麻烦,第一时间不是读而是抄。我们利用晚上熬通宵,采用车轮战术,一个人抄,其他人睡,抄累了,再换一个人。刚开始抄,每个人都还算写的工整,抄到后来实在困得不行了,就写的很潦草,有时甚至自己的认不出来。天亮的时候,总算是抄完了,看到大家一晚上的集体作品,每个人尽管很瞌睡,但都很兴奋。第一个读者理所当然是子云,可是再次见面的时候,他开始骂我们几个人,说是字写得太潦草,根本认不出来,只能是囫囵吞枣的读。后来该我看了,果然是他说的那样,自己写得还能端详出来,其他人草书的就没法辨认,心里直骂哪个混蛋写得如此潦草,害得老子们读不爽。实际上我们几个都是一丘之貉,谁也好不到哪去。后来我想,我们真正在学习上有这样一种精神,何事不成呢?可见。心趣才是最好的老师,才是最原创的动力。
农村生活有其得天独厚的优势。现在我们慨叹故乡在消逝,实际上说的就是这种优势在消逝。这种优势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和谐,热情礼貌,是一脉相承的具有地域特色的乡间俚语,风俗习惯,民间小调,小戏,河西宝卷,是鸡鸣犬吠声、小儿啼哭声,是几近原始的刀耕火种田园牧歌,是瑟瑟秋风绵绵细雨,是冬天支起一张筛子捉麻雀,是在饲养院的热炕上掀牛九,是在山上的沙窑里跌字幔(一种小的赌戏)……正是这些东西的消逝,才是我们找不到故乡的模样了。不是说,现在的东西不好,也许是我们对过去的东西加感到亲切和怀念罢了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讲,我们的童年时代,少年时代,也许过得更快乐,更有意义。尽管我们穿的破烂,吃的粗糙,手上长满垢甲,脚趾露在鞋外,但我们的心灵是纯洁的,眼睛是干净的,生活是开心的,这就够了。它是我们一辈子都忘却不了的美好记忆。
初中三年愉快的结束了,我在这里告别了童年,度过了少年时代。在一群哥哥姐姐们的耳濡目染言传身教之下,开启了心智,健全了人格。这三年时光的沉沉积淀,一直珍藏在心底一隅,经过将近四十年的发酵,今天终于开始出酒了。也许味道还没有调到最好,但我仍然愿意把这第一杯陈年的老酒敬献给我的老同学们 ,那些少年时代的俊男靓女们。
作者:崔国栋
修稿:静之逸
图片: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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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:崔国栋,甘肃省武威二中数学高级教师,甘肃省青年教学能手,省级骨干教师,武威市优秀园丁,中国延安文艺学会会员。教书育人是事业,吟诗作文是癖好,数学使我衣食无忧,文史使我精神愉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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