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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ia苑天栏地
那年雪花
文/胡彦琛
心里眷恋着秋的美好,不经意间已然立冬,且很快到了小雪的节气。于是,脑际里雪花的印记悄然代替了难以割舍的如诗如画的秋景,就连那份宁静与丰硕、澄澈与斑斓,还有那熠熠生辉的秋月也都渐渐淡了下去。
尽管没有下雪,没有看到雪花的飘飘洒洒、优优雅雅和晶莹剔透,可记忆中的雪花似乎早已浮现于眼前了。
这雪花,颇使我浮想联翩,也因此总是难以忘怀那些与雪花相关的人和事,不管是苦涩的,或温暖的,抑或是美好的,愉悦的,都潮水般地涌向心田……
雪花,使我想到了天国里的母亲……
母亲走了已经十多年了。我是个酷爱文字,且喜欢用文字表情达意的人。然而,时至今日,却很少用自己的笔写一点儿怀念母亲的文字。究其原因,一是母亲本就在我心里,无论多么恰当的语言文字总是难以完完全全表现出母亲的品行,总是难以表达自己内心深处对母亲至纯至真至爱的情感。这就如一个炉火纯青的丹青妙手,很难保证Ta的每幅作品都能尽善尽美,画不好可以随手丢弃,而写不好那就不是可以随手丢弃的了。
有鉴于此,便使十余年间也不敢轻易动笔。
然而,想到雪花,那种动笔的冲动便不可抑制了。
这雪花很自然地把我的记忆拉回到了童年……
童年,雪花是欢快的,在彤云密布的黄昏里雪末簌簌飘下,“沙沙沙”拍打着棕树的叶面,不多时,那叶面上,积了薄薄的一层“白面”,我们伸出舌头舔舔,凉丝丝的,那凉意渗到了肺腑,可依旧拍着手欢呼着,然而,欢乐之余,依旧是饥肠辘辘。
那个晌午,雪花开始飘落下来,渐渐地,便纷纷扬扬了。我跟母亲从汉中南市场拉着车子往回赶,母亲买了桌子、凳子之类的家具,算是腊月里简简单单的置办。雪花飘飘的汉中古城显得格外古朴,冷清,房屋、街道几乎全是青灰色的。
从南关到西关,我和母亲一路走在雪花里,那轻盈的雪花扑在脸上、眼睛上特别眯眼。渐渐地,母亲的头上、肩上落满了雪花。
走到西城墙脚下,母亲伸手指了指说:“那就是汉中的城墙,就剩那一段了。”我顺着母亲指的方向看去,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段,城墙顶上,几束低矮的枯枝在微风中摇曳。母亲说从这儿向东直通府街(旧时的汉中府衙),说起汉中府,母亲顺口教我了几句口歌——“石门对石虎,金银二万五,谁将石门开,买至汉中府。”我当然不解其意。
走到老西关,母亲停下脚步,在路边摊点上给我买了一块“草鞋底”(烘烤的饼),我掰了一半给母亲,母亲说她不饿,随手装进了蓝布袋。我们继续赶路,母亲早见我走得累了,可还是边走边对我说:“天冷,走走路暖活,要是坐在车子上会冻麻脚,反倒不好。”
出了老西关,放眼望去,田野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。
母亲说还要走十几里路才能到家。其时,我当然不知道十几里路有多远,只是觉得走得还不到少一半路程。尽管如此,一路上有母亲在身边,也不觉得累,心里也感到踏实。
直到懂事以后,便深切地感到,人生路上只要有母亲陪着那便是一种温暖,一种踏实,和一种幸福。
雪花又勾起了我早已尘封的关于母亲的印记。
我年少时,父亲一直在南郑水利上工作,从凤凰山水库,到强家湾水库,最后到红寺湖水库直至退休,父亲对山水南郑怀有深厚的情感。
其时,每到冬天,尤其是腊月里,父亲就买鱼回家,那鱼很大,有一筷子宽,一米多长。母亲从生产队劳动晚归,便开始拾掇鱼:去甲,剖开,清洗,剁块,然后大锅做鱼汤。鱼汤做好了,母亲盛下好几大碗鱼汤给四合院里的各家端去,让他们也尝尝。而后,再给我们姐弟7个盛鱼汤。
母亲常说:“你们时常能吃到鱼,不稀罕了,让邻居们也尝尝。远亲不如近邻,近邻不如对门。”
母亲的话很朴素,没有什么大道理,仅仅是一个平常老百姓的心里话。可是,几十年后的今天再回味母亲的话,仍是那样亲切,那样耐人寻味,因为,从这简单朴素的话语里完全可以体味出在那艰难的年代寻常百姓、邻里之间那种淳厚互助的人性美。
那一年的腊月里,母亲在家烧好了鱼,拿饭盒装了一些,带上我和妹妹去姥爷家。这是母亲一贯的习惯,但凡家里做了好吃的,都要让我们给姥爷捎去一些。
我们沿铁路走到半道时,开始下雪了,那雪花潇潇洒洒,不长时间,原野已经茫茫的了。
到了姥爷家,我们身上落满了雪花。进了四合院,到了姥爷房间,见姥爷正躺在床上休息。姥爷一见我们来了,高兴得孩子一样,赶紧下铺。母亲给姥爷收拾好了床铺,把鱼拿到舅母家里热好了端给姥爷。姥爷像是很饿,吃得很馋,母亲见姥爷那样便悄悄转过头去,拿手绢擦了擦眼,母亲的眼睛红红的,很显然,母亲心里很难受。
母亲开始给姥爷拆洗被褥,尽管四合院里雪花飘飘,可母亲依旧在栏沿上给姥爷洗被褥。记得母亲说:“下雪不冷,井里的水冬暖夏凉。”母亲的意思是说她不冷。
时尚的话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。的确,唯有女儿方能真真切切体会到父母的辛苦。俗话说“不养儿不知道娘辛苦”,这话千真万确。
孝道和报恩多从做母亲的开始,并不断延续下去。
上世纪80年代初,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,土地承包到户。年近六旬的母亲身子骨还硬朗,尚能干一些力能所及的农活。
到了农历十月,乡村进入了闲月,年轻人继续外出打工,老年人在家打草帘,每床草帘可以卖几毛钱。
一个落雪的黄昏,我从学校回家,一进门就见母亲正在打草帘,我和母亲打过招呼后便出门去朋友家了。
深夜,雪一直在下,我回家了。抖抖身上的雪,走进家门,见母亲还在打草帘:抽几根稻草放在架子上,把这个木瓜投过去(木瓜上缠绕着细线),再把那个木瓜拉过来,动作娴熟而循环。细看母亲,还是那身洗得快要发白的蓝色衣裤,两鬓添了许多银发,腰身不再挺拔。我好久没有这样仔细打量母亲了,这一细看,立马令我吃惊和不安——母亲老了!这一瞬间,在我脑子里电影般地演绎着母亲一生的辛劳,我的心开始强烈地颤抖了……
我暗暗祈求:母亲健康,平安,长寿,能多陪伴我走更长的人生路!
母亲看我回来了,说:“晚上别瞎跑。夜深了,你去睡吧。”
我知道母亲的脾气,不好说什么,走进里屋。
我坐在床上,透过窗户,望着一弯玉钩,听着簌簌飘落的雪花,感叹着年迈的母亲……
今天是感恩节,冬日暖阳,天气正好,没有飘飘洒洒的雪花。正因为如此,我倍加怀念那年那日的雪花……
(文中图片来自网络)
作者简介
胡彦琛,男,大专学历,汉语言文学专业,教育工作者,中共党员,爱好文学,有散文、小说刊发于各大媒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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