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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迭河，我家乡的河
文/李俊科
人着了魔会是什么样的心理？我过去不知道，也不必知道。有了情感，是什么滋味？过去我不知道，也无法知道。这一切，现在该轮到自己了，就连自己也想不到，的的确确想不到。但毕竟这是真的：不知道从何时起，我已经开始恋着家乡的小河了。这就是八迭河，我家乡的小河。一条普普通通的小河，本没有大海的惊涛骇浪，也没有江河的多姿多彩，实在是很普通不过了。但是，她却牵动了我的情思，让我坐卧不安。她诞生于伏牛深山北大垛的一个小小的山谷，从小鱼栏冒出头的时候，就与大鱼栏渗出来的溪流牵起手来，再和从不同的岩层里挤出来的泉水汇聚在一起，合成了宽不过数尺，深浅不一的小溪，接着，便形成了一汪碧水，奔过接官厅，转出大块地。之后，就一年四季静静地流淌，有时还会发出汩汩的声音，萦绕在东西两岸的茂密丛林和偶尔露出的土墙瓦屋之间。她从八迭堂流过，走过我家的门前，与大竹园招招手，便奔向榆树河盘，然后就含情脉脉地头也不回，曲折西转，再南折而去。河岸边上没有高耸的山峰、幽深的森林，也没有宽广的土地、美丽的沙滩，更没有令人羡慕的凌空飞架的彩虹。她的两侧只有矮矮的黄土小坡，以及坡下荒凉贫瘠的土地。河水漫到比较宽敞的地方时，河边会留下不大不小的沙砾。随着季节的变换，河水时而漫出河滩，时而堆出岸边。青青的小草，伴随着河水生长，稀稀疏疏，深深浅浅，零散在小河两岸，这岸边渐渐地就成了孩子们的戏场，小羔羊的乐园。人们过往的河面上，三五块不规则的彩石，就沟通了东西的交通，就连河边供人们纳凉的地方，也是家乡河边到处都长着的不起眼的黑柳树和稀疏的细高的毛白杨。她，的确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河。如此普通的小河，在伏牛山的沟沟壑壑里，随处都可以看见。然而，我的情思却在那不知不觉的时光里，在春夏秋冬的季节变换中，被她那汩汩碧流牵向了远方。生活，使我增多了对她的了解和猜测，相处使我认识了她的脾气和性格，离别，却使我对她的思念更加强烈。
我在家的时候，她是我经常流连的地方，我见证了她的美丽，习惯了她的张扬。她在秀丽的春天里，是那样的温柔多情，那样的淳朴正直。大地青了，她也青，杨柳绽出了新笌，她就赶忙献身自己，给新芽上光抹油。春风让柳条飘洒风骚，她也微微皱起淡青色的波纹，发出会心的微笑。花开遍野，她奉献给大地的是默默的滋润，给人们带来的是温暖和清香。暖风的吹拂，使她的身躯渐渐地丰腴起来，喧啸起来。随着大地颜色的交替变换，她也不断地展示着自己的魅力，唤来了小鸟的啁啾，引来了稚童的欢笑。小牛或炸脚撒欢，或闲卧水汀；小羊或追赶嬉戏，或饮水角斗；村姑和小伙子的綄衣槌声，伴着欢笑声，在小河岸边此起彼伏；晾晒在河边彩石上花花绿绿的衣服，逗乐了翩翩起舞的蝴蝶，唱满了辛勤劳动的蜜蜂。一切都是那样的愉悦，到处都是那样的欢畅。骤雨初歇，洪兽来临，她也板起面孔横眉冷对，发出震耳的咆哮。轰鸣声在东西两岸的丛林里，在土墙灰屋的房顶上拼命地传递，在峰岭和顽石间隆隆作响。小鸟也不敢飞出鸟巢觅食，猫头鹰也闭不上眼睛休息，只是呆呆地看着滔滔的洪水在不宽的河槽里翻卷着肥胖的身体。这种声音传出三里五里，十里八乡，让硬汉听了也为之动容。那种倔强，那种叛逆，正如烈马离缰，训育能手也皱眉搓手。更似猛兽下山，智慧猎人也束手无策。那种刚阳之气，只有在此时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。愤怒的咆哮带来的却是山崖的坍塌，良田的毁灭，人们的叹息。上学的孩子看着被涨满的河床把学校分离开来不能前去读书，便哇哇大哭起来。家长们想背孩子过河，看着喷着白沫的浪花，挽起沾满黄土痕迹的裤角，把满是老茧的大脚小心地伸进急速的水流中试了试深浅，也扫兴地摇摇头望而却步。秋收季节，是大地多彩多姿的时候，山上的景色开始发亮。五彩缤纷的花朵，黄里透红的树叶，和即将成熟的庄稼都映照在小河的脸上，就连将要枯黄的小草，也不放过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，在水面上狠劲地摆动着自己身姿，贪婪地吸取着多余的水分。河边水田饱满的稻穗低垂，青中泛黄的叶子尖尖的向上伸展开来，黄色的密密麻麻的谷粒黏在发毛的稻禾稍上，把稻谷杆压得向下使劲弯曲。稻穗在和风的吹拂下，站立不稳，左右摇摆，调皮的小鸟低着头，扑棱着翅膀想在摇动的稻穗上站立，但，总也找不到立脚的地方。时而下落，时而飞起，引得小河会心地微笑，发出哗哗的声响。阵阵寒风，会使大地银装素裹。寒冬的来到，使大地失去了往日的繁华，而她，并没有消失自己应有的意志，却默默地循着自己的追求，不舍昼夜地把洁白的雪花，溶进了自己的心中，丰满了自己的身躯，涵养着自己的心灵。刺骨的寒风掠过，她便捧出玉切琼壁，依任头带皮帽脚穿毛靴的毛小孩子们冒险地溜冰嬉戏。河流上下，周身充满了都活力。经过一个冬天的孕育，她又积攒着力量，去迎接那春雨的飘洒。
也许就是因为这些，我才为她而降临，为她而生活。她的存在，就决定了我的出现，她的失落，就决定了我的沉默。也许，有了这些，使我对发生在她身边的一切事情都产生了严重的嫉妒：我爱着的小河，别人不能爱，我恋着的河水，别人不能喝。就是人们从她轻柔的身边经过，也必须事先告诉我。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她，我愿意把青春作为赌注，一辈子为她而拼搏。我时时刻刻在注意着她的变化，什么时候愉悦，什么时候愤怒，基本上已经掌握，她一旦有什么心理波动，我会情不自禁地和她产生共鸣，默默地注视着她的容颜，为她虔诚祈祷，为她高唱赞歌。不管是春暖花开，严寒酷暑，也不管是阴晴圆缺，雨露风霜，为了她，清晨，我第一个来到河边，窥看她惺忪的倦姿，目睹她从上一个弯道的水潭里走出来，又汩汩流入下一个静静的水潭；夜晚，我最后一个离开，目送她悄悄离去，从一个河湾走向另一个曲折。为了她，河边的小路，被我黄色的球鞋踩的发亮，水边的小树，被我小手的余热暖出了多高。小草向我点头招手，小鸟也送来欢笑。恋着她，使我的生活增添了欢乐，生活的节奏也加快了许多，歌声也常常挂在嘴边。青青的小河，没有我不爱的角落。我和着她的音乐悠扬激昂，玩转流畅，我额头的皱纹也舒展了不少，她轻快地激荡着，跳跃着，朝着自己的理想飞扬。我被她的精神所感染，也不断地在改变着自己的生活：住室里整齐的布置，代替了往日的杂乱无章，身上干净的衣着，代替了昔日的褶皱腥浊。小河感情的魅力如此博大，在以往我是很少体会到的。不知道是我改变了她，还是她改变了我。爱恋的时候，我也会像小孩一样撩水轻拨，用晶莹的鹅卵石在水面上划出一个个泛起的波纹，寻找她那趋于成熟的秀丽诱人的欢笑。在不断变化的水纹中，我也在寻找往日里多愁善感的我。我常常是情不自禁地扑向她那热情激荡的怀抱，在浅潭中尽情地嬉戏撒娇，一直折腾到筋疲力尽，才恋恋不舍地走上岸边，坐在小白杨树下闭目养神，体会那大自然赐给我的天伦之乐。不知道从何时开始，小河竟遭受到如此蹂躏：:碧水消失，浊流不断，往日的欢乐被今日的寂寞所代替，小草也枯黄了许多，小鱼小虾消失得无影无踪，本来干干净净的沙滩上留下了一滩一滩的、污浊的垃圾，带着酸辣，夹杂着铁锈的腥嗅气味。你还未进入河滩，窒息的空气熏得你掩鼻而过，连小鸟飞过这里，也懒得扭头鸣叫，赶紧伸长脖子扑棱着翅膀，向高空飞去，扑进了大竹园的怀抱。小羔羊乘兴而来，扫兴而归，小孩子们瞪着两只圆圆的小眼珠，愤怒地抱来滚圆的石头，狠劲地向污水抛去。石头落水的那一刻，河水掀起一根水柱，翻卷着黑色的浪花，形成一个大大的漩涡。翻卷的浪花在水面上瞬间就变成黑色的油亮的雨滴，散落在静静的河面上，落下的水花，在水柱的周围又形成一个个的小漩涡，瞬间就凝滞不动，忧伤地孤独地沉默。可怜的小河，好像得了瘟疫，一切生物都怕敢和她接近。整条小河，从此消失了綄衣的槌声，小孩的欢笑，小羊羔轻快的奔跑。小树、花草也失去了自己原有的倩影，有时清，有时浊，散散乱乱，斑斑驳驳。恋人的眼里也涌出了同情的热泪，晶莹的泪珠溶进了油亮的浊流，消失得一点痕迹也不留。小河在呻吟。她哭啼着，抽泣着，缓缓地不情愿地向远方走去，汩汩的清脆的欢快声，已经成为往事，人人见了河水痛惜，心酸，哀叹。八迭河渐渐地被人们冷落。
即使她心灵遭到如此的创伤，我也没有动摇对她执着的追求。我为她惋惜，我为她奔走，哪怕能给她带来一滴滴清香，哪怕我累得筋疲力尽，也心甘情愿。我坚信，山川是翠青的，河水很快也会翠青的；大地是碧绿的，河水很快也会碧绿的。为了使小河得到安慰，同时也尽快唤她回往日的回忆，我排除浊流气味的干扰，经常在河里捡拾垃圾，捞取漂浮的杂物。像守着一个失去知觉的植物人一样，天天傍晚坐在河边的小白杨下，给她做伴，陪她疗伤，甚至像小孩子一样，讲那可爱有趣的，又是天真烂漫的小故事，用以唤醒她的知觉，催生她的希望。终于，她有知觉了，秽浊的水面渐渐地泛起青色，腥馊的气味里夹杂着淡淡的清香。听到高兴的时候，她也会发出会心的微笑，微弱的潺潺的声音渐渐地激荡着我的耳膜。每每听到这些声音，我就会热血上涌，深情飞荡，又像往日那样嬉戏和追逐……最不情愿的还是我长大了，离开了家乡，城市的车水马龙代替了潺潺的流水，社会的流光溢彩替代了悦耳的波涛。整天奔走在永无止境的两点一线上，我再也没有机会与她亲近，曾经的那里就成了我梦中常去的地方。父母相继的离去，让变我成了思乡的游子，熟悉的家乡就慢慢地成了我遥望的故乡。尽管乡亲们拼命地用智慧改变着八迭冲的面貌，美丽的乡村在渐渐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习惯，八迭冲泥泞的小路已经变成了宽敞的水泥路，甚至城市的公交车也蜿蜒在八迭冲的村村寨寨。但是，存留在我心中的，还是我年轻时候她的摸样：八迭河岸边的土墙灰瓦，黄土坡下的丛林农田。春天里河岸上花红柳绿，夏天时堰潭边蛙声一片，秋天的沃田里稻穗轻摇，冬天的溜冰池童声飞扬。所不同的是，我的乡愁随着岁月的变迁却越来越浓，我常常在睡梦中被她惊醒。每逢节假日的时候，我最想去游玩的地方，竟然还是我的家乡，家乡的小河–八迭河。其他地方的景色已经无法吸引我的目光，不管我生活在哪里，估计八迭河就是我一辈子都惦记的地方。这，就是我心中的小河，我梦中依然眷恋的八迭河。为此，我把自己的网名也改成了八迭河的名字，拆开来就是巴族十三客。以此来安慰我的心灵，以此来安抚我的念想。八迭河，家乡的小河，不论我生活在什么地方，不管我走到哪里，我都会深深地爱着你。
2020.11.10.

作者简介：李俊科，网名了了，微博巴族十三客，河南西峡八迭人。中共党员，河南省作协会员，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委会会员，中华精短文学学会联盟会员，洛阳市作协会员，洛阳诗词学会会员，西峡楹联协会常务理事。出版有《恩情重于山》《赵洼，曾经的地方》《后凹，远逝的记忆》《山村细雨》等文学作品集。作者往期作品回顾：
李俊科:鞋子，是八迭人发明的
李俊科：亲 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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